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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無改認當年

作者:吳鼎文  來源:雲宵宣傳  更新時間:2012年02月20日

鄉音無改認當年

——閩南話與開漳將士後裔的播遷

我生在雲霄,自小講閩南話,長大才知道,我所說的方言被尊為全國八大方言之一,主要分播在閩南、粵東、臺灣,甚至遠至南洋諸島。後來學了點古漢語,接觸到一些音韻常識,又發現古代音韻(這裏指中古音,也就是所謂的“唐宋古音”)與閩南方言之間竟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心裏覺得很好奇。再後來接觸到一些開漳歷史文化知識,於是慢慢地形成了一個朦朧的概念。現在將這些粗淺的看法陳述如下,就教于各位先生。

 

(一)

首先談談閩南話與唐宋古音之間的奇特關係。

由於漢語的音節通常由聲、韻、調三要素組成,古往今來,變化不大,因此,這裏將這三部分分開敘述。先說聲母,古代稱聲母為“聲”或“母”,宋人有三十六母的提法。依據其發音部位,分為唇音、舌音、齒音、牙音、喉音五類。後來唇音又分輕唇、重唇,舌音又分為舌頭、舌上等等。對照現代漢語語音系統,其中最主要的差異有兩點。一是古無舌上、舌頭之分。舌上音即現在所說的翹舌音,如zh;舌頭音即現在的舌尖音,如d。在古代,這兩類音是不分開的,這個特點,正好和閩南話相符。閩南話中是沒有翹舌音的,普通話裏許多讀翹舌音的音節,在閩南話裏都讀為舌尖音。例如“蜘蛛”,普通話讀為zhīzhū,閩南話則讀為dīdū;又如“躊躇”,普通話讀為chóuchú,閩南話則讀diúdú。再看下列漢字,在普通話中聲母都是zh,讀翹舌音,在閩南話中卻都讀為d:

重,逐,竹,直,致,展,摘,張,丈,朝,趙,兆,罩,珍,鎮,篆,鄭,知,侄,朕……

二是古無輕唇音,即沒有現在的唇齒音f。這個特點和閩南話更是吻合。在閩南話中,沒有上齒磨擦下唇這個發音動作,也就沒有了f這個聲母。凡f聲母的音節,或讀為重唇音(即今之雙唇音,如b、p),例如飛、肥、分、富、幅、蜂等;或讀為舌根音h,例如發、翻、反、豐、扶、服等。而閩南人學普通話,更是把繁、凡、煩讀為還,把泛、犯、範讀為換,把非、妃、飛讀成輝,把福、扶、浮讀成胡,如此等等,造成了許多困擾。

其次說韻母。唐代的韻書《切韻》分韻母為 206部,後來改稱為《唐韻》。由於當時的科舉考試有“試貼詩”這一門科目,而寫詩又必須按一定的標準去押韻,因此《唐韻》成為官書,成為各地舉子寫詩用韻的標準。試分析《唐韻》,至少有兩個地方和普通話的韻母系統存在著明顯的差異:

一是唐代的撮口呼韻母ǖ尚未形成,雖然韻目有“魚”、“虞”之名,但實際上和合口呼u混在一起,例如“書、初、除、豬”和“余、居、渠、徐”同屬“魚”部,“扶、朱、胡、儒”和“區、娛、渝、須”同屬“虞”部。可見在唐代語音中,ǖ和u是混在一起的,當時的人們發音時也許並沒有明顯的撮口動作。這一點和閩南話正好相同,在閩南話中,至今找不到有撮口發音的音節,漳州人讀ǖ為i,廈門以及泉州地區則讀ǖ為u,詔安以及潮州地區讀ǖ則近似於-i(後),例如“居、區”兩字,漳州人讀gī、kī,泉州人讀gū、kū,無論如何,都不會是撮口呼韻母。

二是鼻輔音m、n、ng充當韻尾的問題,在普通話語音系統中n、ng充當韻尾,分別組合成為前鼻韻母和後鼻韻母,而m只當聲母,不能充當韻尾了。而在唐代語音中,這三個鼻輔音卻都能充當韻尾,例如《唐韻》中的“侵、覃、鹽、鹹”四個韻部,收錄的就是以m為韻尾的字,例如:

  林、臨、陰、心、琴、今、金、音……(侵韻)

  潭、參、南、男、庵、含、涵、甘……(覃韻)

  簷、嚴、簾、簾、嫌、蟾、添、尖……(鹽韻)

  鹹、函、緘、銜、杉、監、岩、讒……(鹹韻)

如果我們用普通話來讀上面的例字 ,那末第一行的韻母都是in,本來不應該和屬於“真”韻的“因、辛、親、鄰、津”等字分開。而其他三行的韻母都是an或ian,本來也不該和屬於“寒”韻的“寒、安、丹、殘、刊”等字分開。但是在當年,這兩者之間的讀音都是絕然不同的。試著用閩南話去讀讀這些字,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發現,歸入“侵”韻的字,韻尾都是m,例如“林”,閩南話讀為līm,“鄰”,閩南話讀為līn,它們分屬於不同的韻部。歸入“覃(tán)、鹽、鹹”韻的字,韻尾也都是m,例如“含”,閩南話讀為ham,“寒”,閩南話讀為hān,它們也應屬於不同的韻部。由此可見,閩南話完整地繼承了唐宋古音中鼻輔音充當韻尾的語音特點。

古代用韻是很嚴格的,科舉場中,詩一旦出了韻,無論詩意如何高超,也只好算是不及格。所以,古代讀書人必須通曉哪些字歸哪個韻,一般不會混淆,而鼻輔音韻尾不同的字就更不會混在一起了。陳元光的《龍湖集》中有《落成會詠》詩:“雲霄開嶽鎮,日月列衙瞻。勝日當佳慶,清風去積炎。山畚遙獵虎,螭坳耀鬥蟾。文床堆玉笏,武座肅金簽。奇計繩陳美,明誠學孔兼。忠勤非一日,箴訓要三拈。千古清漳水,居官顯孝廉。”全詩用八韻,依次是“瞻、炎、鹽、蟾、簽、兼、拈、廉”。查韻書,全屬“鹽”韻;用閩南話讀,全是m收尾的鼻韻母。

這種語音現象持續到元代。元代以後,大概由於北京成為國都,北京話成了“官話”,北方方言取得了絕對優勢,以m為韻尾的字音逐漸消失,最終歸併到以n為韻尾的字音中去了。

最後說聲調,古人把聲調分為平、上、去、入四類,以平為平,以上、去、入為仄。平者不升不降,其音輕揚;仄者或升或降,如山路之起伏。格律詩每兩個字為一個節奏,平仄遞用,形成一種抑揚頓挫的音樂感。到了近代,入聲漸漸分化消失,原來的入聲字歸入陰、陽、上、去四聲中去了,因此現代漢語語音中已經沒有了入聲這個聲調了。據說現在的北方人學詩詞格律,辨別平仄時,古入聲字這個部分總是把握不好,也許他們會感到困惑,一些明明現在讀起來音調屬陰平的字,為什麼要把它們歸入據說是急迫而短促的入聲調裏去呢?而在閩南一帶,這個問題就容易解決,因為在閩南話裏,至今仍然頑強地保留著入聲這種聲調。試用普通話讀下列例字:

  剝、削、卓、踢、逼、突、出、發、一、膝、屋、督、約、缺;

  德、國、竹、笛、學、習、集、合、值、得、獨、逐、敵、革。

很明顯,第一行為陰平調,第二行為陽平調。可是改用閩南話一讀,它們就變成一種又急又短的聲調了。原來這些字都是古入聲字,在詩詞格律中屬於仄聲字。

綜上所述,說明閩南話保留了唐宋古音在聲、韻、調方面的許多重要特徵,無怪乎有人把它稱為“中古音的活化石了”。

 

(二)

唐宋古音原本是一千多年前存在于中原地區的標準語音,而閩南距中原地區萬里之遙,那末,是誰把它傳播過來,又如何讓它經歷這漫長的歷史時期而依舊鄉音不改呢?這就不能不讓我們撥開歷史的煙雲,把眼光投向一千三百多年前,那一場發生在閩南地區的波瀾壯闊的歷史事件,再一次去回顧漳州開發的那一段崢嶸歲月。

據《雲霄廳志》引《漳州府志》所載,唐總章年間,閩粵之間,泉潮之際,爆發“蠻獠嘯亂”。朝廷命歸德將軍陳政為嶺南行軍總管,率將校 123員,府兵3600名入閩平亂,起初因寡不敵眾,退守九龍山,上表朝廷請求援兵。朝廷命陳政之兄陳敏、陳敷統援兵入閩,因軍情緊急,日夜兼程,過分勞頓,加上軍中時疫流行,陳敏、陳敷竟因染病而歿于行軍途中。幸虧其母魏太夫人隨軍南下,於是指揮援軍到達閩南,與陳政會師,擊退蠻獠武裝,進駐雲霄,建行營于漳江之畔西林,繼續掃蕩叛亂武裝,同時墾荒造田,開屯建堡,從事農耕以解決軍隊給養問題。西元 677年,陳政病逝雲霄,葬于將軍山南麓,其子陳元光繼承遺志,恩威並重,懲辦首惡,招徠流亡,並宣揚教化,鼓勵農桑,終於平息動亂,使閩南地區逐漸安定下來。於是,陳元光上表朝廷,請求於泉潮之間增設州治,以便對當地百姓實施更加有效的行政管理。西元686 年,武則天皇帝勅准于漳江畔建立漳州,統漳浦,懷恩兩縣,任命陳元光為首任刺史。從此閩南地區結束了蠻荒草昧的歲月,接受了中原文化,得到了進一步的開發和建設。

陳政(616-677),河南光州固始縣人,隨陳政入閩的不少將領,如馬仁、盧如金等等,籍貫也都在光州固始一帶。據唐朝府兵制度,府兵終身服役,無事時耕于田野,若四方有事,則命將以出,事解則兵散於府,將歸於朝。因此,當年跟隨陳政入閩的將士,以及後來增援的部隊,其籍貫也應該都在光州固始一帶。由於閩南地區的自然條件相對優越,這些來自中原的將士大多把家眷遷入閩南,有的和當地土著百姓通婚,從此在這片溫暖的土地上繁衍生息,成為現在大多數漳州百姓的祖先。他們帶來了中原地區較為先進的文化和生產技術,同時也把中原語音帶入了閩南。這種語音和當時當地的土著百姓的語音互相融合演化,逐漸形成了後來的閩南話。

大約在 200年後,中原地區爆發了唐末農民起義,固始人王潮、王審知兄弟率領的一支起義軍,與官軍對抗,轉戰于大江南北,後來進入了福建,佔據了閩南,自稱泉州刺史,最後甚至控制了福建全境,當上了福建節度使。據說他們“選任良吏,省刑惜費,輕徭薄賦,與民休息”,促進了社會的安定與經濟的發展,政績卓越,後來被尊為“閩王”。他們對中原地區流散的人才和北方避難入閩的文人均能盡力接納,提供較為優渥的待遇,並設立書院,培養人才,促進了社會的文明與進步。當年隨王氏兄弟入閩的中原戰士大約有五六千人,計60姓,後來大多定居於泉州一帶,同樣的把中原語音傳入福建,進一步擴大了閩南話的流通範圍。

查開漳史料,陳政率兵入閩,其官職為“嶺南行軍總管”。唐代的嶺南,指的是兩廣地區,當時設有嶺南道,治所在今天的廣州。但當時漳州尚未建置,泉潮之間這一片甌脫地,歸屬未定。即便漳州建置之後,也曾經一度歸廣州節制。因此陳政的嶺南行軍總管的管轄範圍,應包括今閩南粵東一帶。陳政是否帶兵入粵作戰,至今尚未發現有文字記載,無從考究。而陳元光繼任之後,至少有兩次統兵入粵作戰。一次發生在永隆二年( 681),《雲霄廳志》載:“盜起,攻南海邊邑,循州司馬高受命專征,檄元光潛師入潮,沿山倍道襲寇壘,俘獲以萬計。嶺表悉平,還軍於漳。”另一次發生在陳元光初任刺史時,“廣寇陳謙連結洞蠻苗自成,雷萬興等進攻潮陽,陷之,守帥不能制,元光以輕騎討平之。”陳元光《龍湖集》中有《平獠宴喜》詩:“掃穴三苗竄,旋車百粵空。”開漳重要將領許天正有《和陳元光平潮寇詩》:“長戈收百甲,聚騎破千重。落劍唯戎首,遊繩系脅從。”陳元光還有《潮州三山神題壁詩》等等,都記敘了入粵作戰的情形。查循州即今廣東惠州,潮陽在今廣東潮汕一帶,當時雖有朝廷命官管轄,但區域遼闊,經濟和文化相對落後,民窮生變,寇亂頻仍。所以我們可以想像,這支陳元光統率的中原子弟兵的到來,必然給這裏的百姓帶來一絲希望,給這片土地帶來一片生機。特別是他“兵革徒威於外,禮讓乃格其心”的政治理念,“倫理講則風俗自爾漸孚,治法彰則民心自知感激”的施政主張,必定會更加得到當地百姓的擁護。開漳史料《忠毅文惠公行狀》中就有“潮人以事聞,請乞陳元光兼戍潮陽”的記載。而當時陳元光曾經“立行台於四境”:其中“一在漳之安仁鄉南詔堡,下游直抵揭陽。”南詔堡在今之詔安縣,揭陽則在今之潮汕地區。可見陳元光當時的駐軍管轄範圍實際已到達粵東一帶。隨著經濟、文化等各方面的交流,漳、潮之間的語言也便漸漸地互相融合。至今粵東一帶的語言基本能與閩南話互相溝通,也屬於閩南話的範疇;而閩南一些地區至今依然演唱潮劇,這都可以充分說明,這兩個地區歷史上存在的千絲萬縷的關係。

由此可以知道,閩南話的形成,實際在唐代,是陳政父子統率的開漳府兵以及後來王潮、王審知兄弟帶領的起義部隊,把中原語音帶入閩南,再和當時當地的土著百姓的語言融合演化而形成的。

 

(三)

臺灣寶島與福建只隔著一灣淺淺的海峽,遙遙相望。早在明代以前,就已經有漳、泉一帶的百姓到臺灣墾荒了。愛國史學家連橫先生在《臺灣通史‧開闢紀》中記載:“曆更五代,終及兩宋,中原板蕩,戰爭未息,漳、泉邊民漸來臺灣。”“臺灣為荒服之地,當明中葉,漳、泉之至者已數千人。”他們“手耒耜,腰刀槍,以與生番猛獸相爭逐,篳路藍縷,以啟山林,艱難締造之功,亦良苦矣!”這些記載,體現了明代閩南一帶百姓已經跨過海峽,到臺灣去開拓創業了,而閩南話自然也就因此而在島上紮下了根。

明未清初,閩南人鄭成功高舉反清旗幟,以閩南地區為根據地,組織武裝力量,抗擊清兵南侵,達16年之久。後來,這支以閩南人為主體的義軍渡過海峽,驅逐了荷蘭佔領者,收復了寶島臺灣。《臺灣通史‧戶役志》載:“順治十八年(1661),鄭成功攜去水陸官兵眷口三萬有奇,康熙三年(1664),鄭經複攜去六七千人”,加上前後陸續入台的軍民,當時臺灣的人口已近二十萬。據清代江日昇《臺灣外記》記載,這些入台軍士執行鄭成功“寓兵于農”的政策,“留勇衛、侍衛二旅以守安平鎮、承天二處,其餘諸鎮,按鎮分地,按地開荒,日以什一者暸望,相連接應,輪流迭更。是無閑丁,亦無逸民。”他們“插竹為社,斬茅為屋,圍生牛教之以犁,使野無曠土,而軍有餘糧。”“農隙則訓以武事,有警則荷戈以戰,無警則負耒以耕。”22年後,當鄭成功的孫子鄭克 降清後,這些戰士自然也便成了臺灣島上的居民了,而他們說的大都是閩南話。

清政府統一臺灣後,曾經對臺灣百姓採取較為寬鬆的經濟政策。《臺灣通史‧戶役志》載:“康熙五十二年(1713),詔以五十年丁冊為常額,滋生人口,永不加賦。”“乾隆元年(1736)詔曰:凡內地百姓與海外番民,皆一視同仁,輕徭薄賦,使之各得其所。”並將全島歲征三千七百六十五兩白銀減額一半,後來更減至三百四十九兩。“自是以來,移民日多,墾務日進,全台約及百萬。”但起初不准來台墾荒者攜帶家眷,直至乾隆二十五年,才批准福建巡撫吳士功奏章,同意“其生業在臺灣者,許呈明給照,搬眷入台,編甲為民。”因此,又有大批福建、廣東百姓遷入臺灣定居。中國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先生的祖先就是于康熙年間從龍海遷到台南的。到嘉慶十六年(1811),“全台民戶,計有241217戶,男女大小凡 2003861口。”而這些人當中,“漳、泉為多,約占十之六七;粵籍次之,多為惠、嘉之民。”於是閩南話也就緊隨著這些漳、泉移民跨過海峽,傳播到了全臺灣,成為臺灣島上最主要的語種,這就是現在的所謂的“臺灣話”。

大概也在明清時期,為數不少的漳、泉百姓飄洋度海,到南洋一帶去謀生,當時稱為“過番”。大概有兩種原因,一是明代閩南地區商業經濟狀況較好,海外貿易發達,明中葉開放海禁以後,有大量航船往來於東南亞各國,從事“走私”貿易,泉州、海澄(當時稱月港)便是當時繁忙的航運中心,這給有意“過番”的閩南人提供了客觀條件。二是當時農業經濟相對滯後,地域窄小而人口眾多,加上官府橫徵暴斂等等原因,許多人只好鋌而走險,隨船出海,做些小本生意,向萬頃波濤中尋求些微薄利,以養家糊口。其中以去呂宋島者人數最多,據《漳州簡史》載:“呂宋居南海中,去漳州甚近,漳、泉之民販呂宋者,或折關破產,及犯壓各境不及歸,流寓土夷,築廬舍,操傭賈雜作為生活,或聚婦長子孫者有之,人口以數萬計。”菲律賓前總統阿基諾夫人的先輩大概就是其中的一位。其餘如印尼的舊港(當時稱“三佛齊”)、馬來半島的北大年(當時稱“大泥”)、汶萊(當時稱“婆羅”)、也都有閩南人聚居的記載。這些勇敢的拓荒者經過幾代人的艱苦拼搏,在當地開闢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家園,定居了下來。他們的後代子孫,成為了現在東南亞各國的華僑。而他們的祖先當年帶往南洋的家鄉話,也就在這一片廣闊的地區流傳下來,這就是東南亞華僑至今有許多人能說閩南話的原因。

 

(四)

我國自古以農業為本,人們世世代代守著先人開墾出來的幾塊田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春耕夏種,收穫著微薄的希望。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己的地步,他們是不肯離開故土的。然而千百年來,乾旱洪澇,兵災匪患,又往往使他們失去賴以生存的最起碼的條件,只好離開家園而流落他鄉。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離開家鄉的土地到外地謀生,所遇到的巨大困難,決非現在的年輕人所能想像。連橫先生曾經在《臺灣通史‧開闢紀》裏解釋“臺灣”名稱的由來,認為“臺灣為海上荒土,其田皆民之所自墾也。山林未伐,瘴癘披猖,居者輒病死,不得歸,故有‘埋冤’之名”。據連橫先生考證,明代莆田人周嬰著《遠遊篇》,首稱其地為“台員”。到明末天啟年間,海澄人顏思齊佔據全島後,定名為“臺灣”。由此可見,最先開發寶島並為之取名的是閩南人,而為了臺灣的開發,閩南人曾為之付出了巨大的犧牲。

餘者如走西口,闖關東,下南洋等等,無不遭遇萬千苦難。但無論趙錢孫李,也無論走到海角天涯,人在異地,思念故鄉,卻是曆千年而不變的共性,至死而不能忘。愛國詩人屈原在《哀郢》裏寫道:“鳥飛返故鄉兮,狐死必首丘!”于右任先生在《望大陸》裏寫道:“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陸!”相距二千多年的兩首詩,讀罷卻教人同樣的悲愴扼腕。鄉愁,貫穿在古往今來無數的文學作品中,成為我國幾千年文學史上的一大主題。“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家鄉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無不令遊子魂牽夢繞。別說那幾塊貧瘠的土地,曾灌溉過父輩們辛勤的汗水;別說那一間低矮的草屋,曾洋溢過妻兒父母的無限溫馨;即使是村頭那彎彎的小路,也曾疊印過兒時歡快的足跡,一樣地教人難以忘懷。然而家在千里萬里之外,唯一能慰藉鄉愁的,恐怕只剩下與生俱來而永遠掛在嘴邊的家鄉話了。這便是“少小離家老大回”,“鬢毛雖衰”而“鄉音未改”的真正原因。俗話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那是因為身在異地而見到了家鄉的人,用家鄉的話,談起了家鄉的事,而牽引出來的無限鄉愁啊!

在茫茫的歷史長河中,族群的遷徙而見諸史書的,畢竟少數。更多的是後來記入族譜的以家庭,以群夥,或者以村落為單位的遷移。每逢災年或戰亂,他們便會扶老攜幼,背井離鄉而流落異地。史書上一言以蔽之,稱之為“哀鴻遍野”,“餓殍滿道”,可見當年離開家園,闖蕩異鄉的開拓者是多麼的艱難。如果上天眷顧,汗水沒有白流,他們能憑著辛勞和智慧,重新開創出一片新的家園來。那麼,只要有某種可能,他們一定會跨越關山、踏平風浪,回歸自己的故鄉。”“歸心似箭”應該是他們此時心情的最好寫照。然後祭祖宗,訪故人,讓積累多年的思鄉淚水盡情地灑在故鄉的土地上。再然後揣一把故鄉的泥土,返回新的家園。於是建祠堂、修族譜;於是奏南音、演歌仔戲,舞龍舞獅;於是有了同鄉會,有了類似福建、廣東等等以家鄉命名的會館。他們會反復叮囑兒孫,千秋萬代,不可忘本。正是這永不忘本的民族精神,構成了中華民族巨大的凝聚力,使我們的民族歷經萬千劫難卻依然傲立於世界民族之林,並繼續發展壯大。做為華夏兒女,能不為此而感到欣慰,感到自豪嗎?

二千多年前的《禮記》載明:“禮,不忘其本。”這種文化內涵早已深深地融入華夏民族的血液中。據1953年臺灣人口統計資料顯示,臺灣 500戶以上的大姓有 100個,其中有87姓的族譜標明,其先祖自河南光州固始入閩,再由福建遷居臺灣。由此可以說,臺灣人五百年前,根在福建,而一千三百年前,根在中原。當然,我們也清楚地看到,臺灣同胞和千千萬萬的華夏兒女一樣,銘記著先賢的教誨,雖然歷經滄海桑田,但依然不忘其本,那一口委婉溫淳的閩南話便是最直接的佐證!

一口閩南話,伴隨著這一群華夏兒女一往無前、萬難不屈的足跡從歷史的煙雲中走來,見證過多少悲歡離合,創造過多少輝煌業績。在新的歷史時期,他們還會繼續發揚艱苦拼搏的開漳創業精神,邁出更加堅定的步伐,朝著祖國強盛、社會和諧的美好願景,朝著民族大團結的明天奮勇前進!

 

作者系原雲霄師範學校高級講師 雲霄縣開漳歷史文化研究會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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